26. Jan. 2018 (Fr.) 柏林愛樂
Berliner
Philharmoniker
Mariss Jansons Dirigent
Robert Schumann
Konzert für Klavier
und Orchester a-Moll op. 54
Daniil Trifonov Klavier
Anton Bruckner
Symphonie Nr. 6 A-Dur
舒曼的鋼琴協奏曲大概是我最熟的鋼琴協奏曲。自己在管絃樂團演過,現場聽過幾次,一次還是2014年底傳奇的瑪莎阿格麗希配上夏伊與柏林愛樂那讓我眼睛不眨從頭到尾屏息不動的演出(我記得我有寫心得但竟然完全找不到?)。今天這位俄國鋼琴家Trifonov是年輕的當紅炸子雞,他的表現當然很令人期待。然而每每去音樂會聽這種極度熟悉的經典曲目之前,總是要問自己,我到底想要聽甚麼?很多時候自己的心中已經有一個完美的版本時,我還需要什麼新的東西讓我驚喜嗎?還是我就只想看到自己心中完美版本的再現?
舒曼這首傳奇的鋼琴協奏曲是早年他與克拉拉坎坷愛情故事的結晶。第一樂章的主題更是由克拉拉的名字而來,無疑的是浪漫樂派的代表作。朋友在開場前跟我說Trifonov昨天的演出受到rbb樂評的批評,導聆先生Müller卻說Trifonov第三樂章的Rondo是他這輩子聽過最快最燦爛的版本,讓人整個覺得又期待又怕受傷害。
結果是,Trifonov的第一樂章就讓我驚訝至極。首先他的速度奇慢無比,整體來講幾乎沒有分句,犧牲了掌控音樂起伏的戲劇效果,與講求對戲劇性的浪漫樂派完全背道而馳,嚴格說來根本就是一場災難。然而這換來一種全新的效果,就是一整個樂段聽起來像是個長大的句子,有點像是阿格麗希彈奏拉威爾鋼琴協奏曲的第二樂章一般,將樂句的拆解用音量對比與速度上的細微變化取代,創造一種奇妙的黏滯感,一種前所未見的手法。然而這也很危險。整體來講偏慢的速度,不集中的地方就不像在表演,反而像是在練習,顯得無趣。偏慢的速度卻也換來時間,讓動人的片段讓人緩慢咀嚼那些細微變化,增加對聽眾的吸引力。整個第一樂章沒有舒曼幻想式的燦爛,像是黏膩與稠密的情緒團塊。第一樂章最令人驚訝的是再現部的第一主題,Trifono大幅減弱音量,速度放得更慢,整個樂團的音量非常的小,原本該是舒曼再次對克拉拉的浪漫憂鬱的呼喊,在這裡突然變成一種至深的哀傷,一種傷痛欲死的低鳴,也是從所未聞的一種詮釋,但相當令人激賞。
第二樂章的速度一樣很慢,鋼琴的音量雖然可以很大聲,但畢竟有其極限,為了在音量變化上製造最大的效果,Trifonov把音量弱的的放得更弱,完全不怕被樂團蓋掉。樂團一要把音量壓低,二要維持木管高音的音準,三要顯得自然不壓抑,四要不能失去張力,根本就是一種極限挑戰。柏林愛樂可以說這是使盡渾身解數,把這四點都做得很好。當然不得不說掌控一切的指揮,還有長笛首席Mathieu
Dufour和二部的Michael Hasel,音準真的控制得非常完美,不像上次帕胡德和Jelka
Weber搭檔的德意志安魂曲常常讓人提心吊膽。第二樂章得結尾像是悼念死亡一樣,是一種令人屏息的寂靜,最後下行的音型彷彿秋風下最後的數片黃葉,無聲的飄落,莫名的有種日式美。第三樂章沒有想像中得快,而是一種相當正常的速度,被導聆洗腦之後,覺得有點小失望。但據在愛樂內工作的朋友指出,昨天小提琴首席Kashimoto抱怨速度太快,所以今天的版本比昨天慢了兩分鐘,但Trifonov的每個音都彈得好清楚,每個句子的尾音都不是用那種非常帥氣的騎士甩尾,都有刻意拉長,彈好彈滿,讓整個第三樂章的分句聽起來不是那種雨過天青後炫技般的爽朗明快,而是一種輕鬆愜意的莫札特小步舞曲。整體來講,樂團與鋼琴之間的平衡是我聽過現場鋼琴協奏曲當中最好的之一。Trifonov的快速音群每個音都彈得相當清楚,非常厲害。詮釋上可能會有保守人士感到意外並無法理解,但是基本上還是有許多驚喜。雖然柏林rbb的樂評聽了星期五的那場,批評得很慘,說很多地方讓樂團跟不上或合不起來(星期六也有一點),但畢竟他才27歲,卻能給我們一個有趣的詮釋,我想他未來的發展也值得關注。至少相較於他四年前與維也納愛樂合作的柴可夫斯基,我覺得他成長了許多。至於我心目中的經典是否會被挑戰,只能靠時間來評斷。但這也是藝術有趣的地方,這也是身為詮釋者或聽眾需要思考的地方。回到最後,問的其實也只是自己想要聽到的是甚麼。
中場休息拿到Trifonov的簽名,
他還額外幫我在票上簽了一個,人很nice
下半場是布魯克納的第六號交響曲。如果布拉姆斯是雕刻家,布魯克納就是建築師。布魯克納的第六號交響曲很多地方很像10年後寫就的柴可夫斯基第六號(但柴可夫斯基的第六號先首演),但是在音響效果上面卻更現代,有一種紊亂的秩序。楊頌斯雖然不是布魯克納的專家,但厲害的地方就是他就在台上帥氣的把手揮呀揮的,整個樂團就能發出一種完美的音響效果。儘管銅管某些時候小小的瑕疵,整曲六十分鐘在楊頌斯手下是讓人相當舒服的音樂。
最近柏林愛樂似乎流行一種幫咳嗽聲鼓掌的病,是一種在開演前適當的咳嗽會引來掌聲的現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想還要等時間來證明。總之咳嗽,還有今天Trifonov彈到一半聽到的iPhone手機聲,雖然很小聲,但一樣惱人。很好奇其他國家音樂會的咳嗽人口是怎麼一回事,希望不要是一種全球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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